周张 / 卸甲
就……提出一种可能性……捂脸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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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泽楷哐一下推开安全通道的门，差点被烟味儿熏一跟头。
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，只看见个人影，凉嗖嗖的跟他打了招呼：“嗯？周队？”
竟然是张新杰。张新杰抽烟的吗？！
他其实不怎么想听到这把声音，刚才赛前一句“你好”赛后一句“谢谢”，都跟针似的扎在耳朵里，轻描淡写，感觉不管什么结果都是应该的。
结果就是轮回输了嘛！
周泽楷“啊”了一声，算是回应。
张新杰摆了个很古怪的姿势在抽烟，大概是为了不让烟灰掉在地上，他站得很直，右手夹着烟，左手拿着一个便携烟灰盒，打开对着烟头的位置，乍一看貌似双手托着烟在抽。周泽楷看清楚了之后，忍不住笑了一下。
他就问，“你笑什么？”
但周泽楷不擅长解释的呀，他想了想，觉得描述自己的心路历程太麻烦了，只好摇摇头，说没什么。
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站了一会，周泽楷已经开始转念头，是不是可以走掉了——奈何社交技巧实在太有限，正在琢磨呢，张新杰突然问，“你介意吗？”
周泽楷一呆，“介意什么？”
“烟味。”
周泽楷赶紧摇头，“不介意。”
“那就好，”张新杰说，手指转了一下，很有腔调的把烟摁进了盒子里。周泽楷想，这个人抽烟抽得那么奇怪，灭烟倒是潇洒得很。
然后张新杰就走近来，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了很强劲的那种薄荷片，含了一片在嘴里，问周泽楷要不要。周泽楷接了，他又弄出一支免洗的洗手液来，在手上抹了一遍，凑到周泽楷身边，肩膀挤着肩膀的，问道，“烟味还重不重？”
周泽楷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那么听话，还真吸了一口气，老老实实的说，“不重。”真的不重，他怀疑自己可能是被嘴里那粒薄荷片骗了，张新杰闻起来……就还挺好的。
“嗯，”张新杰退了一步，又说了一遍，“那就好。”随后看了周泽楷一眼，解释道，“其实我不喜欢烟味。”
周泽楷不认识他似的瞪大了眼睛，看起来简直像个初中生，“那你为什么……”
“发布会前抽一支，清醒一点，”张新杰说，“不过就你们轮回动作快，每次只够四分之三支烟的时间。”说完就拉开安全门准备要走，又转回来，想了想，对着周泽楷露出个笑容，“跟周队聊天很愉快，下次去霸图，你也可以找我作陪。”
周泽楷讶然：“……哦，好。”
然后张新杰就走出去了。
后来周泽楷在电视里看到那场发布会，张新杰有条不紊的给媒体叙述那些战术安排，大多数是针对一枪穿云的，一人战队嘛，这也是当然的，不算新鲜。有个记者问的什么他没听清，只听见张新杰回答，比赛中时间很宝贵，那种条件下，我相信一枪穿云会依从自己的第一反应……嗯，当然，他是花再多时间研究也不为过的对手。
周泽楷想起自己在河水里撞上的那条冰线，有点烦躁，又恨不得赶紧再打一场，他觉得下次去霸图真的要找张新杰问问，你到底研究出我啥了？
后来也没能再碰上霸图，轮回的这个赛季就结束了。
周泽楷还保留着学生时期的习惯，把夏休叫做暑假，而一放暑假，当然就要玩个够本。周泽楷玩的方式就是所有职业轮番换着在网游里逛，他有24个小号，全是“暑假”里亲自带大的，神之领域广袤的地图里到处是他的足迹。日出日落，云散雨收，靠近斯堪亚主城的一条河边，雨后可以靠猎杀雨蛙精灵收集到一种普通材料叫金丝草，俱乐部的同事佟林告诉他，他的荒火和碎霜枪管上那两条盘旋而上的金色螺旋线，就是金丝草带来的。
没别的，就为了好看，你的武器必须是最拉风的，佟林笑着跟他说，这是刚需。周泽楷无所谓的呀，漂亮的武器有什么不好！
他有时候也去参加同学聚会，他们都还在学校里，为一道题一堂课殚精竭虑。周泽楷坐在里面微笑的听，乖乖地喝饮料，女生们都很爱他，替他把来敬酒的人都娇嗔着挡回去，当然也有不忿的人，但是……每次都是周泽楷买单嘛。
所以说，低龄社会人周泽楷，日子过得还是蛮惬意的。
社会人就有社会人要做的事。夏休里周泽楷去参加一个商业活动，一进门就看见已经有人坐在里面化妆，他看了一眼，觉得眼熟，却又不太确定到底是谁。还在犹豫呢，已经被造型师一把摁在椅子上，勒令他闭上眼开始捯饬。
再睁开眼的时候，就看见一个人正正的站在面前，弯腰在他脸上打量了一会，跟造型师说，他左眉尾比右边低了两毫米左右，再调一下吧。
周泽楷这才确定，真的是张新杰，没戴眼镜、画了眼线、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的张新杰。
造型师就又过来弄周泽楷的脸，他也没什么选择，只好看着张新杰，看了一会觉得这人长得还挺顺眼，以前也没注意，这么看起来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，然后那张嘴里就讲话了，“嗯，这样就好看了。”
这个品牌非常奇怪，只找了周泽楷和张新杰，很少见的组合。周泽楷有点疑惑的，但他对商业上的事一向不求甚解，这点问题并不过大脑，只是立刻对着张新杰点头微笑，干燥地问好：“你也……挺好看的。”
张新杰没戴眼镜，看人就有点眯眯眼，听见周泽楷的话，笑了起来，“谢谢”，然后转过头去看着工作人员忙活。周泽楷看了他一眼，发现他居然戴了一颗耳钉，最简单的铂金款，若不是他转过脸去的时候耳垂发红，几乎与肤色完全一样。
说好的霸图铁血真汉子呢？周泽楷好奇心乱七八糟地冒泡。
要宣传的产品是一种雪糕，于是给他俩一人发了根冰棍吃着，外面一层冻硬了的白巧克力皮，里面是香草味的冰激凌，递过来的文案大意就说在冰冷的外表下有颗柔软的心之类。
周泽楷看了一遍，喀嚓喀嚓把雪糕咬着吃完了，哦，原来在别人眼里，我跟他的共同点是这个。
他又忍不住去看了张新杰一眼，正好张新杰也在看他，四目相对一下，张新杰又笑了笑。
周泽楷心想，这么喜欢笑，哪里冰冷了。
但拍摄正式开始，却进行得极不顺利。周泽楷拍了十几条，还是动作表情都太僵硬，完全没法用。轮回的商务总监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问，是不是有什么状况？身体不舒服？平时不至于啊。
周泽楷迟疑了一会，摇摇头说，“没什么，我再试试。”真的原因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——因为张新杰这个半生不熟的人在这儿看着，那些台词和动作都变得耻度爆表，压力山大啊！平时他要么一个人谁也不认识，要么合作的都是轮回队友，大家熟得穿一条裤子，毫无面子或者隐私可言……但是张新杰，唉，周泽楷内心戏很多，我……我还没准备好……
总监拍拍他的肩膀，安慰道：“行，你别紧张，那就再试试，不行我申请清场拍摄。”
谈话没有解决核心问题，当然就还是不行。又废掉一条之后，张新杰突然站起来看了一下周泽楷的台本，跑去跟导演商量了点什么，回来的时候就跟周泽楷说，周队，下一条咱们配合一下，我会问你几个问题，你正常回答我就好了。
周泽楷看了导演一眼，导演苦笑着，“没办法了，小周，咱们就试试吧。音轨我们后期再配。”
接下来张新杰就站在监视器后面，周泽楷还在镜头的中心。张新杰看着他，问了第一个问题：神枪手和战斗法师最高伤的技能分别是？
“巴雷特狙击，伏龙翔天。”
第二个问题：之前霸图团赛赢轮回，我在武器上打的什么技能？
皱眉，“挑衅。”
第三个问题：你擂台赛一挑三目前为止最高剩余血量是多少？
惊讶，“百分之二十六。”
第四个问题：大家公认最娘的技能是？
“落花掌，”微笑。
导演喊卡，震惊地看向张新杰：“过！神了啊，小张！”
张新杰就站在那儿微微地笑，画了眼线的眼角往上飞，周泽楷注视着他，心里却有点迷糊，这个人以前就是长这个样子的吗？
既然完事儿了，一群人开始乱哄哄的送选手离场，收拾设备，打扫清理。轮回的商务总监收走周泽楷的台本，打着“保密”水印的A4纸上，台词白纸黑字二十个字，配合表情从坚硬到柔软，丝丝入扣。
“谢谢你。”进到商务车里，周泽楷很认真地对张新杰说。
张新杰看他一眼，看得有点久，还伸手扶了一下眼镜，平静道：“看来我说不用谢也没什么用，你可以请我吃饭，反正是在S市。”
周泽楷立刻点头说好。
结果两个人最后决定到周泽楷家里去叫小龙虾的外卖吃。
周泽楷对于暴露了自己的死宅属性还是有些懊恼的。张新杰一个X市人，长住Q市，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吃什么比较合适，当然主要还是他自己其实对于吃饭毫无心得、客到请时方恨少，憋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一个有可能是人类公约数的选项，茅塞顿开地问道：“你想吃小龙虾吗？”
张新杰诚挚地点点头，看起来很有点惊喜的样子，但是周泽楷那边又卡住了——他能想起来的小龙虾店，都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美团外卖的“附近”选项里，装模作样的在手机里左点点右翻翻，拖拉了半天，也只好万分犹豫地开口：“到我家……外卖？”
张新杰这次露出了一个堪称是灿烂的笑容，回答：“好啊，那麻烦周队了！”他说话的尾音上扬，有种说不上来的喜悦。
周泽楷也很开心，默默地给小龙虾发了终身成就奖。
车子直接开到了周泽楷公寓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口，安保十分之严谨，并不需要说话，就周泽楷一张卡一路嘀过去。电梯过了2楼就可以看景观了，城市的灯红酒绿慢慢在脚下铺开，张新杰看了一会，问周泽楷：“自己买的房子？”
周泽楷点点头，不无委屈的表示，“房贷蛮贵的。”
张新杰一只手抚在玻璃上，笑着问：“离轮回有点远呢，准备以后结婚用的？”
“嗯？”周泽楷有点迷茫地摇头，“没有。”我还没到法定婚龄呢，周泽楷莫名其妙，而且你自己也没到啊！这是哪里来的思路！
张新杰却不再说话了。
一进门，周泽楷就打开手机把菜单调出来，送到张新杰脸前，示意他选个自己喜欢的口味。张新杰看了一眼，皱了皱眉，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充电宝给他插上，这才接过来研究。
周泽楷有点尴尬的解释，“……不会关机的。”
张新杰严肃的说，“8%，都红血了，再不治疗，它会死的。”
“……”哦豁，周泽楷听见自己血槽被清空的声音，这个比修鲁鲁还可爱的人不可能是张新杰……为什么联盟出的修鲁鲁娃娃里没有石不转！我要买十个！
虽然大脑在被弹幕刷屏，但周泽楷看起来还是无害而呆的，连张新杰选好了菜把手机还给他也没有反应。张新杰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背，“周队？”
周泽楷如梦方醒，一个反手捉住他的手指，另一只手指向电视柜，诚恳表示，“switch，”又指向了洗手间，“电动牙刷，”然后联盟第一脸转回来笑着看向他，“都奶一口？”
张新杰指尖微凉，面孔微热，心头微甜，周泽楷居然会戏弄人，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啊。
直到扫地机器人嘀一声开始定点工作，两个陷入僵直的人才慌忙丢开手。小圆饼子嗡嗡嗡地到处转来转去，显然比两个人类要自在得多。
张新杰把视线移开到处看了一圈，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，周泽楷的家是典型的宅男家，这世上常见的好玩的电子产品这儿几乎都有，地毯上甚至躺了一只无人机。张新杰走过去把那个X型的东西捡过来，托在手里问道：“这个你能用来干嘛呢？”
周泽楷眼睛一亮，“……自拍。”然后兴致勃勃地拉着张新杰坐在沙发上，自己把长腿一盘，窝成一个教科书版的游戏宅POSE，拿着遥控一顿操作，把无人机悬停到头顶正上方，“往上看，”他拍拍张新杰，两个人一起抬头，周泽楷乐呵呵的，“茄子~”
一会儿一张照片被投到周泽楷家里55寸的大电视上，两个冒着傻气的人，纤毫毕现，笑得人设全崩了。
周泽楷很得意的，那点雀跃全堆在脸上，“出去玩，大家都很喜欢。”
张新杰端详了一会电视里那张照片，点点头表示认可：“我也很喜欢，能发到我手机上吗？”
周泽楷说好，就低头去弄手机，突然“咦”了一声，把照片放大看了看，又回头看看张新杰，问道：“耳钉……只有一个？”
张新杰沉默了一会，低声道，“嗯，就是你能百度到的那个意思。”
周泽楷迟疑道，“你知道啊……”
张新杰笑笑，把原本就挺直的背又绷紧了一些，整个人突然像一杆枪似的锋利起来，“不了解的事情，我不会去做。”
“我知道你打完比赛会去离本队远一点的安全通道里呆一会，所以才在那里等着。我知道他们邀请了你，才答应过来的。我知道这个耳钉的意思，所以……戴着来见你。”
“现在我在这里，很开心。”
“你是怎么看我的呢，周队？”
张新杰的眼睛很黑，皮肤很白，眼角有一点没卸干净的眼线，直勾勾看人的时候，就会压迫感很强。周泽楷想，这不是正好么，我就喜欢有紧张感的事。扫地机器人过来碰了一下他的脚又走了，窗外的霓虹灯灭了又重新亮起来，电梯间里有轿厢轰一下运行起来的声音，不知道是谁回家了或者离开了……这个家以前似乎没有这样嘈杂纷乱过，周泽楷以前没有这样看过别人，他后背冒汗，头昏眼花，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，只有顺从自己的心。
所以他抬起手，轻轻抚过张新杰的耳垂，低声道，“我觉得……好适合你。”
这是20岁的周泽楷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夜晚，他自我感觉学到了很多事情。
譬如张新杰平均只需要9秒就可以搞定一只小龙虾，而他用神枪手跟一个牧师单挑，是一个长达35分钟的膀胱局，同时牧师还抱怨他提供的号技能点加得太糟糕了。
譬如周泽楷只需要说七个字，就能获得张新杰的一个吻，从此枪王卸甲，以卵击石，风月无边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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